在大海的最深处，海底铺着雪白的细砂，海王的宫殿就建在这里。海王的夫人早已去世，由老母亲为他管理家务，她是一位慈祥、聪明的老人。
宫殿里还住着海王的六个女儿，她们都是美丽的人鱼。最小的那一个美人鱼长得最可爱，姐姐们都很喜欢她。
宫殿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长着火红和深蓝色的树木。在这儿，小人鱼和姐姐们都有自己的小花坛，可以按照个人的爱好来布置。
小人鱼把自己的花坛布置成圆形，很像太阳。花丛中，有一个洁白的男孩石像，这是她从沉船上找来的。
小人鱼向往人间，也最喜欢听老祖母讲人间的故事。啊，那儿有船只，有城市，花儿能散发出香气，小鸟能唱出动听的歌，这一切多么美好啊！
小人鱼和姐姐们都缠着老祖母，要出海去亲眼看看人间。但老祖母却安详地说：“等你们满了十五岁，我就答应你们去。”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大姐姐已经满十五岁，她高兴地说：“妹妹们，耐心地等着我吧，我一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们！”说着，她轻盈地浮向海面。
美人鱼一个比一个小一岁，最小的妹妹倚在窗口，凝望着天空，透过深蓝色的海水，月亮和星星闪着微光。她难过地想：唉，我还得等五年才能升到水面上去啊！
时间过的很快，现在，小人鱼的姐姐都可以到海面去玩了。黄昏，当风暴快要到来时，她们常常一起唱着歌，说海底是多么快乐，并告诉船上的人们不要怕沉到海底。
很快地，姐姐们就在海面玩腻了。正当姐姐们想回家过舒服生活时，小人鱼可以到海面的日子来到了。这天，老祖母把小人鱼打扮得非常漂亮，因为她已经十五岁了。
当小人鱼把头伸出海面时，太阳已快下落，金星在淡红色的天空中愉快地眨着眼睛，海面上还停着一艘帆船。
船上，人们正在为一位王子庆祝生日。海浪时时把小人鱼托出水面，她从船舱的窗户里望着那位王子。
一会儿，王子走出船舱，水手们在甲板上跳舞。这时，焰火照亮了夜空，小人鱼觉得满天的星星都在向她落下来，她快乐极了。
夜深了；但小人鱼还是久久地注视着那位年轻的王子，她坐在海水上，随波起伏。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了乌云和闪电，大风暴来了。
海浪越来越汹涌，大船在狂暴的海上颠簸，渐渐地，它发出碎裂的声音，向海底沉下去。
海天一片漆黑。忽然，小人鱼在闪电的亮光中看到那位王子掉进了海里。她知道，人类不能在水里生活，除非他死了，才能进入海王的宫殿。
决不能让王子死去！小人鱼勇敢地在船梁和木板之间向王子游去，一点也没有想到它们可能把她砸死。
小人鱼终于来到王子身边，他紧闭双眼，已经没有力量浮起来了。小人鱼把他托出水面。
天亮的时候，风暴过去了。小人鱼看到，王子很象她花坛里的大理石像。她带着王子游向海岸，把他放在沙滩上，但王子还是昏迷不醒。
钟声从岸上的神庙里响起来了。小人鱼游回海里，躲在礁石背后。她看到，一个年轻姑娘来到海滩上，发现了王子。
一会儿，姑娘又找来一些人，王子渐渐苏醒，向人们露出笑容。小人鱼悲哀地想，可惜王子并不知道我救了他，到现在还不认识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小人鱼回到宫殿里，姐姐们都问她：“第一次升到海面，你看到了什么？”可是她只是沉思，什么也没有说。
从此，她常常游到王子被救的地方去，但再也没有看到过王子。她只好回到花坛里来，望着大理石像出神。
小人鱼后来再也忍不住了，她才把心事告诉了姐姐。恰好有一位姐姐知道王子的宫殿在什么地方，于是，她们便一起向那里游去。
这是一座华丽的宫殿，淡黄色的大理石台阶一直伸到湛蓝的海水里。
每到黄昏、黑夜，小人鱼就来到这壮丽的宫殿旁。银色的月光下，宫殿长长的影子映在海上，小人鱼就在这里，静静地瞧着那位王子。
海风掀起她的面纱，她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啊，世界这么大，人类这么美好，我若能生活在他们中间该多好啊！
小人鱼回到父亲的宫殿里，她依偎在老祖母的身边，问道：“如果人不淹死的话，他们能永远活下去吗？”
老祖母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她，说：“傻孩子，人也会死的。他们的生命比我们还短促呢。我们能活三百岁。不过，我们的生命结束后，就变成水上的泡沫了。”
老祖母继续说：“而人死后却可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即使人的身体化为尘土，那灵魂却能飞上晴空，一直升到星星上，升到我们永远不会看到的那些神秘的地方去。”
小人鱼感慨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呢？只要我能变成人，进入天上的世界，哪怕在那儿只活一天，我情愿放弃在这儿的几百年的生命！”
“那不可能！”老祖母叫道，“因为，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他的全部感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身上，同时他自己的灵魂也可以不灭。”
老祖母站起身来，继续说：“可是人怎么会喜欢你呢？瞧，你的鱼尾那么美丽，可陆地上的人却认为它难看。在那儿，人们都有两根呆笨的支柱——腿。”
小人鱼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老祖母安慰她说：“我们放快乐些吧！这儿的生活比陆地上幸福得多，今晚我们就要在宫里开舞会。
海王宫殿的舞厅里，草绿色和粉红色的贝壳燃着蓝色的火焰，激流穿过舞厅中央，海里的人们唱着歌，就在这激流中跳舞。
无数鱼儿向舞厅游来，它们有的鳞上发出紫色的光，有的亮得象白银和金子。小人鱼那优美动听的歌喉吸引着它们，大家都为她鼓掌。
不过，小人鱼在欢乐中又想起了海上面的世界，因此她悄悄离开了舞厅。
当宫里充满着歌声和欢笑的时候，小人鱼却悲哀地坐在她的小花园里，想着人类和那位心爱的王子，她下了决心：不惜牺牲一切去争取他和一个不灭的灵魂。
于是，小人鱼向一个掀起泡沫的漩涡游去。那后面住着海的巫婆。水在那里喧闹着、旋转着，想把碰到的一切都卷到水底，小人鱼勇敢而敏捷地闯了过去。
然后，小人鱼又必须通过一块冒着热泡的泥地，这儿灼热逼人，巫婆说这是她的泥煤田。
泥地的后面有一个可怕的森林，所有的树木都是珊瑚虫，它们用粘糊糊的长手臂和蠕虫一般的手指盘住海里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珊瑚虫贪婪地向小人鱼挥舞着手臂，小人鱼把飘动的长发牢牢地缠在头上，在珊瑚虫中间跳着向前走。
她终于来到森林中一块粘糊糊的空地上，她看见了海的巫婆。
没等小人鱼开口，巫婆就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我的美丽的海公主。你这个傻东西！”说着，她怪声怪气地大笑起来。
巫婆接着说：“我可以给你一付药，你在太阳升起之前赶到王子那里，喝下药，你的尾巴就可以分做两半，变成人的腿，你将是人间最漂亮的姑娘。”
巫婆继续说：“但这很痛苦，就象有一把尖刀扎进你的身体，你的每一步都象在刀尖上行走，你能忍受吗？”“我可以！”小人鱼用颤抖但坚决的声音说。
巫婆又说：“到那时，你就永远离开了你的亲人，再也变不成人鱼了。但要是你得不到王子的爱情，那么，在他同别人结婚的头一天早晨，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
巫婆见小人鱼没有后悔的意思，就怪笑了两声，说：“还有，你得把你那动听、迷人的声音给我，作为酬劳，我需要你的舌头！”
小人鱼想起了王子和获得不灭的灵魂的心愿，便答应了巫婆的交换条件。巫婆就把几条海蛇打成结，擦洗她的药罐，又抓破胸口，让她那黑色的血滴到罐子里去。
药的蒸气奇形怪状地升腾起来，巫婆不断地往罐里加些什么东西，最后，药煎开了，一种鳄鱼的哭声一样的声音飘了出来。
然后，巫婆割下了小人鱼的舌头，小人鱼接过那奇异的药水，又穿过那可怕的森林。珊瑚虫看到她手里仿佛有一颗亮晶晶的星星，都吓得缩了回去。
小人鱼又来到父亲的宫殿前，宽大的舞厅里没有声息，海里的人们都已入睡。小人鱼不敢再去看自己的亲人，因为她已不能说话，而且将永远离开他们了。
她悄悄地走进花园，从每个姐姐的花坛里摘下一朵花。后来，她含着眼泪浮出深蓝色的海，无声地走到大理石台阶旁，喝下了巫婆给的药。
立刻，她感到自己纤细的身体好象被利刃劈开，疼痛使她昏了过去。这时，她的鱼尾变成了人的腿。
当太阳升起时，她才醒来。那位年轻美貌的王子正站在一旁，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问道：“你是谁？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人鱼默默地眨着深蓝色的大眼睛，温柔而又悲哀地望着王子。王子挽起她的手，向宫殿走去。
她搭着王子的手，走起路来轻盈得象一个水泡。人们看到这优雅的步子，都十分惊奇。但谁也不知道，她每走一步都象走在刀尖上，脚好象在流血，痛苦极了。
一天，皇宫里举行晚会，一群漂亮姑娘走上前来，为王子和他的父母唱歌。小人鱼伤心地想：“啊，只愿王子能知道，为了和他在一起，我牺牲了我的声音！”
后来，姑娘们随着音乐，轻飘飘地跳起舞来。小人鱼也禁不住举起一双白嫩的手，用脚尖站着，轻盈地舞着，她的舞姿是人们从未见过的。王子看得入了迷。
从此，王子越来越喜欢小人鱼，他们常常一起去游玩。他们登上高山，云块象飞翔的小鸟似的在脚下移动。小人鱼的脚疼痛难忍，但她仍然感到十分愉快。
每到夜里，人们睡熟后，小人鱼就来到大理石台阶上，把一双发烧的脚浸在清凉的海水里。这时，她又想起了海底的亲人。
有一天，她的姐姐们唱着凄怆的歌，手挽手来到这里。小人鱼向她们招手，她们这才认出了她。
从此，姐姐们每晚都来看望她。多年不曾浮出海面的老祖母和戴着王冠的海王也来了，向她伸出双手，她心里真是悲喜交集。
王子一天比一天爱小人鱼了。但王子只是象爱小妹妹那样爱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要娶她。一天，王子告诉她，他始终不忘的，是另一个年轻女子。
王子讲述了那次海上遇难的经过，最后对小人鱼说：“多亏那位神庙里的姑娘在海滩上发现了我，救了我，可惜我从此再也没见到过她。”
王子接着说：“但你很象她，你几乎代替了她留在我灵魂中的印象！”小人鱼听了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怎能向王子说明，是她拯救了他的生命呢？
有一段时间，人们传说王子要结婚了，妻子就是邻国国王的女儿。为此，他装备了一艘华丽的大船。
王子对小人鱼说：“我得去看望一位公主，这是我父母的命令。但他们不能强迫我把她作为未婚妻带回家来，我不会爱她的。”
王子笑着说：“你很象神庙里那个美丽的姑娘，如果父母非要我现在选择新娘，那我就先选你！”
过了几天，华丽的大船起锚了，向邻近的王国驶去。
船上，王子滔滔不绝地给小人鱼讲他听说的海底奇闻。小人鱼只是微微一笑，因为这些事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夜里，小人鱼独自坐在船边，透过清亮的海水，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的宫殿和自己的亲人，她陷入深深的思念中。
第二天清晨，船开进了邻国的港口。这里天天举行宴会，但公主却始终没有露面。人们说，她正在一个遥远的神庙里受教育。
公主终于回来了。原来她就是在海滩上救起王子的那个姑娘。王子惊喜地喊道：“我太幸福了！我从来不敢希望的最美好的东西，今天成为事实！”他决定和公主结婚。
传令人骑着马在街上宣布订婚的喜讯，新郎和新娘手挽着手接受人们的祝福。小人鱼为新娘托着披纱，但她感觉不到一点欢乐，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碎裂。
当夜幕下垂的时候，新郎、新娘来到船上。一个紫金色的大帐篷在船上架起来了，婚礼就要在这里举行。
在这婚礼之夜，船上亮起了彩灯，水手们在甲板上跳舞。小人鱼想起她第一次浮上海面时的情景，也跳起舞来。
她象燕子似的飞舞着，旋转着，人们为她喝彩、鼓掌，她心里却怀着死的想法。
半夜，船上安静下来了，小人鱼仍站在甲板上，凝望着东方。她知道，头一道阳光就会使她灭亡。
她的姐姐们忽然从波涛中涌现出来，她们美丽的长发已被剪掉，一个个脸色惨白。
姐姐们对小人鱼说：“我们已经把头发交给了海的巫婆，求她帮助你活下去。她给我们一把锋利的刀子，快拿去吧！在太阳升起以前，你得把它刺进王子的心里！”
姐姐们接着说：“王子的热血流到你的脚上，你的双腿又会联到一起，成为鱼尾，你就可以回到海里来了。快动手吧！你回来还可以活三百年的岁月，快动手呀！”王
姐姐们发出深沉的叹息，沉到浪涛中去了。小人鱼轻轻掀开帐篷的帘子，她看见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王子在睡梦中还喃喃地念着新娘的名字。
东方渐渐发白。小人鱼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吻了一下，然后走出帐篷，把刀子向浪花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发出一道红光，好象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
她再一次用模糊的视线朝帐篷望了一眼，便跳进了大海。她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在融化成泡沫。这时，太阳升起来
温暖的阳光照在泡沫上，小人鱼并没有感到灭亡。她看到，天上飞着一些神奇的人，他们说的话就象虚无缥缈的音乐。小人鱼也获得了这样的形体，从海上升起来。
我将到哪里去呢？”小人鱼也用那种缥缈的声音问。那些神奇的人回答：“欢迎你！你曾为获得不灭的灵魂而奋斗，忍受了痛苦和牺牲，你现在超升到精灵的世界里来了。”不音
小人鱼仿佛听到神奇的人在说：“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三百年后，当我们做完一切善行，就可获得不灭的灵魂。”
听了这些话，小人鱼激动地向太阳举起了她的光亮的手臂。
小人鱼飞向王子的大船。她看见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娘正在等她，他们在焦急地望着波涛翻滚的大海。她在冥冥中吻着新娘的前额，又对王子微笑，在祝愿着他们永远幸福。
然后，她就同那些飞翔着的孩子们一起，踏上玫瑰色的云块，升到天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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