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午比较忙，由于分公司决定月底在我县召开上半年经营形势分析会，联系宾招，会议预算，安排、咨询各种细节事宜，大约10点，外面有人轻轻敲门，我说声进来继续忙自己的事，接着敲，我以为没有听见又说了声进来，还在敲，我想是不是推销产品的，真烦，只好起身掀开门帘，外面站着个戴眼睛的男子，仿佛见过，他首先叫了声“×××，你还认识我吗？”，我仔细一看“老马，你是怎么蹦出来的”，如果说纹川地震使我们震惊，老马的出现相差无异，恍然隔世，思绪万千……老马是我中专寝室大哥，总共8人，我是老小，大我3岁，以前读书一直是走读，高考后到银行学校才第一次住校，老马按年纪排是老大，在两年的共同学习生活中，确实象大哥一般关心、组织、协调大家的生活，印象中自己如今40岁没有怎么正经庆祝过生日，只有银行学校两年，生日印象最深，到了这天，其他七兄弟凑份子，买点酒、蜡烛，饭菜是食堂打的，如果是夏秋季节，大家到学校旁边的小河里去抓鱼，到小饭店加工一下，晚上大家举杯同庆，其乐融融。我们是89年5月分别的，想来近20年，突然出现，怎不吃惊。老马姓郭，刚到学校时军训，好象是休息时说什么事，教官说他“你真是匹老马”，他自己也承认，而且他也喜欢，故老马的绰号用得最早，最顺口，以至于几乎连本名都淡忘了。老马是赣州全南人，当时记得到南昌要转道广东韶关坐火车，据他说从家里到学校近千公里，他父亲是全南邻县广东始兴人，入赘到母亲家，生了他们兄弟3个，他是老大，父亲常年在外面做裁缝，很少回家，也很少寄钱回家，他高中毕业后曾跟家乡人到外面混，其实是搞些诈骗之类的，后来被抓了，考虑他未满18岁，又是跟帮的故没有追究，他回家后考虑没有出路，刻苦读书87年居然以该县文科中专第一名成绩进入江西银行学校，成为我的同学和老大，由于他家主要靠外公和母亲干活，经济特别困难，家里很难很少寄钱给他，每到星期天我们寝室便分几批到学校旁边的商店批些衣服、裤袜之类到南昌各个学校去卖，吃饭找老乡解决，赚了钱贴补生活费，卖不了的退还给老板。也许是老马的复杂经历，两年中他确实起到了寝室带头人作用，由于大家都是刚出校门，没有社会经验，个性强，有时发生矛盾都不肯主动承认错误，他经常协调、化解，可以说411寝室是我们班四个男生寝室中最融洽、最活跃的，毕业时大家都哭了，我和老马是寝室关系最好的，几乎有一年时间他和我、还有414寝室一刘姓同学3个人共一个菜碗吃菜，用现在时髦的话应该是死党吧，他给我的临别赠言是“相处时是一家，离别后更是一家”。
老马是名符其实的，88年他和老刘到我家玩，我家离车站约1.5公里，全是小巷，而且进出我带他们没走同一条路，90年有一次他到南昌送报表，再次到我家居然被他找到了，而老刘93年到我家便找不到，打电话叫我接他，92年9月，我和老刘参加成人高考，同在南昌保校大专班脱产学习，同学中聊得最多的自然是他。92年10月的一天，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有几个陌生人找我，问：“你认识郭××吗？”，答：“同学怎么不认识”；问：“最近他是否和你联系过……”，原来他们是全南县检察院的，老马挪用20万元公款逃跑了，天啦，怎么可能，怎么会，据说他当时刚结婚，老婆都有几个月身孕。“如果他找你或者知道他的消息，你一定要和我们联系，否则你就会犯包疵罪……”这些话在我脑海中印象最深。老马、廖××、周×等几个常是我们同学相聚唉叹的对象，也成了我们心中的痛，16年来，我无数次假想过老马出现在我面前，98年在西双版纳坐在旅游大巴上，突然看见下面仿佛有个人是老马，我赶紧跑下车叫“老马”，那人转眼不见了，我不能肯定是他，还是他不敢见我，老婆说，你肯定看花了眼。老马真出现了，我的惊讶可想而知，我抓住他的手拖他坐下，倒杯茶说：“你果真还在啊，你还敢来找我，是不是以为事情快20年了法律不追究了，好象已经立案的是无限期的，抓住你还是要判刑的……”，从内心讲，老马能出现在面前，我是很高兴的，一是以前的感情，二则确实想知道他犯罪的详情。他是全南保险公司第一个专业学校毕业的，当时还是国家干部，组织上是准备后备培养的，刚到公司由于出纳生小孩领导便要他代班，男同志做出纳确实不情愿，加之原出纳休完产假安排在人身险，他一直在顶，公司经理是二轻局长调过来的，财务管理不严密，会计也不管事，所有印鉴、票据都是他保管，公司职工经常挪用保费，有的签了单收了部分保费的公司竟然要他们收齐了一起上缴，省得麻烦，有时保费在职工手上达几个月。当时公司11个职工有6个家中有汽车跑运输，有次公司姓陈的副经理要他借1万多元买车，他就从公司账上借给他，借条也放在公司，后来先后又有2位同事借了3万多元，以致于后来自己的同学、朋友问他借他也从公司账上拿（其中有个朋友借了1.1万元做木材生意，赔了还不了）反正没人管，先后借了约4万
元，后来经理发现了，要换出纳，可他已经从账上支了近9万元，特别是有些一时还不了（他抱怨再给他10天时间就还上了），和还不了钱的朋友商量，干脆再从账上取了3万多元（给了那朋友1万元），带着公司存单、集体国库券8万多元，把票据放在正在补习的二弟处，自己逃跑了，除了西藏，其他省都去了，不敢用身份证，便找不需要身份证的私人旅社食宿，他跑后老婆、岳父都关进1个多月，他朋友先被抓了，判了10多年（后来在监狱里死了），又供出东西放在弟弟处，弟弟也被抓了，判了3年（在牢里得了风湿关节炎），在外面逃了几年，身无分文只好做工，身体又不好，没有身份证，看到警察就怕，实在无法活下去，后来听说自首可以减刑，96年就回来，判了5年，右手无名指在牢里打架弯曲变残了，01年出来后，在家乡无法呆下去，在全南他是经济第一大案，所有人都不敢搭理他，另类眼光看他，无法生存，只好到外面打工，在顺德老乡帮助下在小工厂做事，一个月千把块钱，几年来赚点钱还债了，因为自首时借了朋友钱把挪用的钱还了，现在企业垮了，想到邻县小镇上开个小吃店维持生活。我问他现在有没有户口、身份证，他称户口有和弟弟在一起，身份证正在办二代没拿到，法院判决书忘记了没带了，我开玩笑说你的问题处理了就好，要不然我是要报案的，否则我就是你弟弟一样了，他表示确实处理了，他的话可信也未可知，毕竟是一面之词，无论如何，兄弟感情，我安排他吃饭后到客房休息，我打电话给老婆：“猜一下今天有一个你无法想象到的同学来见我，他会是谁？”，“难道会是老马”，老婆真是心有灵犀，午休后我挂了个110想了解他是否还是网上逃犯，110说暂时查不到，要我直接到公安局报告，我考虑再三，还是去了公安局，留下了情况，公安舒同志说，如果真是通缉犯我们会去抓，不是就不通知你了，免得你们尴尬，路上顺便取了点钱，我知道他来主要还是需要钱吧，无论他的话真假，只要公安不来，心意我是要表示的。下午我带他到附近的寺庙看看，了解一些情况。他二弟本来成绩很好，但因为他的事溃了一生，后来只能在广东打工，结婚了生了3个小孩，很苦，母亲明年70岁在帮弟弟带小孩，小弟是81年出生的，由于他出事后没人管，初中毕业后便没读书在外面混尚未成家，父亲05年去世的，原来的老婆据说后来引产了，在全南呆不下去回老家安徽了。他在打工时找了个老婆（没有身份证没打结婚证）已经怀孕快4个月了，在工厂里怕对小孩不好回来了，所以准备开个小吃店，老婆知道他的情况，叫他找找同学，他还准备找寝室其他同学（现在其他7个同学最少也是公司副经理了），言语中他怪原来公司经理不放过他，如果帮了一下，或者拖几天他就可以把钱还了，他还说他是原来公司正副经理斗争的牺牲品，他和副经理关系好，所以正经理要搞他，搞得他完了，其他同事没事。也怪公司管理不严害了他，溃了他一生。还好，一下午公安没来也没有电话，我是交流干部星期五下午固定是要回家的，我便带着他回邻县自己家，晚上安排在邻县公司客房休息，晚饭后一起看看街景，吹吹河岸的风。看着良宵美景，他很感伤，人生如梦。心态还好，表示要好好生活，我说作为兄弟无法更多帮你，但如果明年同学20年聚会可以建议对廖××和你等情况组织一些募捐，集合大家的力量或许会有些帮助，现在有家庭马上有小孩是最好的，一定要多吃苦受累，争取供养母亲、抚养好小孩，珍惜妻子。星期六中午，接到一无显示电话，是老马的，称自己已到某地，赶早就出来了，客房匙锁放在值班室，声称明年一定有个好形象展现在同学面前。老马是不幸的，但他也是幸运的，他的不幸源自于他的家庭、管理混乱的公司、动机不良的同事、朋友等，如果说他的父亲就是责任感很强的人，首先就会对他有好的教养，正确的人生观，高中毕业后也不会出去打流，对自己的家庭就会有责任，出了事也会主动承担，不至于一跑了之，害得母亲、老婆、弟弟等受罪；如果公司管理规范，他第一笔钱就无法挪用，也不存在保险公司职工购车跑运输情况，上级公司是三令五申严禁的；如果同事、朋友是真心的，就会知道他是刚上班的人，家庭条件又不好，那来的上万元钱借，明明是公款还要人家借，明知故犯。当然主要怪自己，视法律、制度为儿戏，不懂法，也不学法，害人害己，改变人生。他也是幸运的，他能自首，走到阳光下，娶妻生子，幸福后半生，如果他真能就此珍惜，以自己的人生教育后辈，也许否极泰来。我和他开玩笑，你不能怪原来经理，象你这种思想出事早还好，如果说后来你提拔了，或者说权力大了，可以做更多、更大的事再犯罪，也许死罪都难免，现在最起码命是保住了。
言语中老马说的多的是：人生有命、人生如梦。大觉大悟，当然他心中未必，要不然他应该无怨，在××寺，我说：老马，烧个香吧，为你的前半生，为你心中有愧的人。他真烧了，闭上眼，看似虔诚。佛者，释道如来，非心非佛、即心即佛，因果善缘，前世行善，今生积福；今世行善，福佑后人，虽然无法改变命运，但最少要做个对社会有益的人，有责任感的人，做踏实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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