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推荐|这部曾反复被告上法庭的非虚构小说,究竟有什么“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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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推荐|这部曾反复被告上法庭的非虚构小说,究竟有什么“魔力”?

《烈焰焚币》

[阿根廷]里卡多·皮格利亚 著

吴娴敏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提起阿根廷当代文学,里卡多·皮格利亚绝对是绕不过去的一位。他被誉为博尔赫斯之后阿根廷当代文学的旗手,当代西语文坛最重要的声音之一,正如2015年西班牙福门托文学奖评选委员会的颁奖词所言,皮格利亚的文学作品在“思维精确、文学试验和易读性之间做到了健全而可靠的平衡”。皮格利亚著有五部长篇小说《人工呼吸》(1980)、《缺席的城市》(1992)、《烈焰焚币》(1997)、《夜间目标》(2010)和《艾达之路》(2013),还创作了大量散文、短篇小说、文学评论和剧本,并将各种文学大奖收入囊中。

里卡多·皮格利亚

《烈焰焚币》是皮格利亚于1997年出版的一部非虚构小说,改编自1965年布宜诺斯艾利斯省发生的一起真实的百万银行大劫案。该小说于1997年出版当年就获得了阿根廷行星小说奖,评审团由当时的拉美文坛大佬组成:马里奥·贝内德蒂、托马斯·埃洛伊·马丁内斯、奥古斯托·罗亚·巴斯托斯、玛丽亚·埃斯特尔·德米盖尔和行星出版社老牌编辑吉列尔莫·沙维尔宗。2007年,81名拉丁美洲及西班牙的作家和评论家评选出过去25年里最好的100部西班牙语书籍,《烈焰焚币》位列第47。阿根廷《民族报》曾对作品做过如下评价:“经过长时间的调查,皮格利亚用冷硬、残酷、有力的笔触,在《烈焰焚币》中再现了一起发生于20世纪60年代颇具戏剧色彩的真实案件。”

《烈焰焚币》以万花筒般的手法对真实历史事件加以虚构,写成一个令人震惊的暴力故事。故事跨越布宜诺斯艾利斯和蒙得维的亚两座城市。被称为“双胞胎”的歹徒布里尼内和多尔达加入犯罪团伙后,与腐败的警察和政客勾结,抢劫了一辆银行运钞车。他们携巨款逃往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在一间公寓遭到阿根廷和乌拉圭两国警方联合围捕。杀人如麻的劫匪在对峙中又杀死数名警察,并充满挑衅地将剩余赃款付之一炬。两国警方的终极围剿就此展开。这场残酷的围剿和它令人震惊的结局就此成为拉丁美洲的一个传奇。

有些作家因为才思枯竭而令作品胎死腹中,有些作家因为嫌弃自己写得太烂而将作品付之一炬,还有一些作家,譬如皮格利亚,因为种种原因中途搁笔,然而就忘了自己还写过这么个东西。其实在那起发生在阿根廷的银行大劫案发生没几年后,皮格利亚就开始动笔写这个故事,但中途不知因何原因停了下来,直到很久以后才再次开始写这个故事。皮格利亚在接受《Lateral》杂志采访时是这样对胡安·加夫列尔·巴斯克斯讲述这段经历的:

“我从1968年完成第一本书后便开始写这部小说。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我给哥哥寄了几箱手稿,后来他突然需要收拾屋子,于是又将这些手稿寄回给我。打开第一个箱子时,我便发现了这部小说。当时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它,我觉得这是个奇迹:如果我先打开另一个盒子并发现里面的旧信件,我会把那些箱子全部扔掉。”

不管怎样,1997年,他终于写完了《烈焰焚币》,并拿它去参加行星出版集团举办的文学竞赛,最后成功夺冠。

然而接下来的转折,大概是皮格利亚万万没想到的。要怪就怪人红是非多吧。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获奖多年后的皮格利亚最想做的大概是将首版《烈焰焚币》的封底连同上面印着的那句宣传语“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撕成碎片,再给那个多次坚称《烈焰焚币》是非虚构作品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1997年,也就是《烈焰焚币》获奖当年,另一名行星文学竞赛参赛者古斯塔沃·尼尔森便对皮格利亚及其编辑吉列尔莫·沙维尔宗提起诉讼,指控其违反了该奖项的底线和条件。古斯塔沃·尼尔森是一名建筑师兼作家,凭借《病态的爱》入围决赛。在他看来,《烈焰焚币》的获奖资格毋庸置疑,但皮格利亚与出版社之间有猫腻。尼尔森在二审中获胜,2005年,布宜诺斯艾利斯民事法庭公布了一项针对阿根廷行星出版集团的谴责性裁决,指出“有明确证据表明出版集团在将奖项颁给里卡多·皮格利亚的过程中存在内定行为”。

2003年,布兰卡·加莱亚诺,也就是书中的“小女孩”,对皮格利亚以及行星出版集团提起诉讼并索要一百万比索赔偿金,以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小女孩”是银行劫匪之一“乌鸦”梅勒雷斯的女友,后者在与警察对峙的过程中被杀。根据书中的描述,布兰卡·加莱亚诺因与银行劫案有牵连而蹲了六个月监狱。布兰卡·加莱亚诺认为,自己一直试图对亲人及朋友隐瞒自己的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可这本书的出版让她无所遁形。《烈焰焚币》中的每一个人物都采用了真实姓名,更过分的是,作者还虚构了一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情节。不过这一次法院站在了皮格利亚这一边,认定《烈焰焚币》所依据的素材取自面向公众出版发行的报刊文章,属于公共领域,因此并没有侵犯任何人的隐私权。

2008年,阿根廷心理学家克劳迪娅·多尔达(银行劫匪之一“高乔人”多尔达的女儿)也对里卡多·皮格利亚以及行星出版集团提起诉讼。在她看来,《烈焰焚币》对其父亲的种种描述(同性恋、瘾君子、野蛮而又粗鲁)与事实严重不符,现实中他的父亲出身于一个有权势的家庭,并且是一个热爱美好生活的人。该起诉在一审中被驳回,理由是《烈焰焚币》属于虚构作品,但行星出版集团被判支付审判费和赔偿金,理由是作品封底上写着那条广告语:“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事情到这儿还没完,还有个添堵的。曾出过好几本书的乌拉圭资深记者莱昂纳多·哈伯科恩对这起银行大劫案进行了数年调查,他查阅了相关档案和文件,采访了数十名案件相关人员,譬如几名主犯的亲属,并于2014年出版了一本试图打破《烈焰焚币》光环的书:《利贝拉赫大楼——真实的烈焰焚币大劫案》,针锋相对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哈伯科恩本人并不承认这一点:“这并不是一本针对《烈焰焚币》的书。副标题只是想稍微解释一下‘利贝拉赫’,毕竟这个词乌拉圭人能明白,可阿根廷人并不懂。”

那么问题来了,这部作品的内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其实懂的都懂,人家这叫非虚构小说,是一种介于报告文学与小说之间的非虚构写作。硬要说哪儿做得不妥,大概就是行星出版社非要在封底上写上那行字吧。

20世纪50年代初,美国文坛出现了一种非常新颖的写作手法,叫做“新新闻主义”。它主张将文学创作与新闻写作相结合,把文学的写作手法应用于新闻报道,而由此产生的作品被称为“新新闻报道”,或者“非虚构小说”。大家所熟知的《冷血》被认为是非虚构小说的代表作,是作者卡波特历时多年在六千多字调查笔记的基础上完成的。而《烈焰焚币》曾被比作西班牙语版《冷血》。

杜鲁门·卡波特

对于“新新闻主义”对《烈焰焚币》的影响,有皮格利亚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为证:“(在动笔之前)我读了许多七十年代的新闻报道式作品,这些书里开始出现一种重要的新要素:用录音机来编撰故事。比如奥斯卡·刘易斯的《桑切斯的孩子们》和他记录生活在纽约的波多黎各妓女生存状态的《生涯:一个贫穷文化中的波多黎各家庭》。在这些书中,你会读到来自多个叙述者的鲜活声音,这与过去那种对声音和叙述进行再加工的创作方式截然不同。而我所感兴趣的是将非虚构“虚构化”:或者说,我会在录音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正如我在长篇《烈焰焚币》和短篇《Tajares 55》中做的那样。换句话说,《烈焰焚币》基于真实的历史事件,但实际上我才是那个编故事的人。这是一种对真实故事进行虚构性再创作的尝试。不是录制下来的故事,而是自己创作的声音。整个事件的框架忠实于事实,但作品中的人物由我自由塑造。”

哈伯科恩当然也是懂得这一点的,所以他的攻击点并不在此,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令他在意的是,作者明明采用了虚构手法,却声称内容是真实的。(编者按:看,都是封底上的那行字惹的祸)这可能造成一种道德困境。就比如“高乔人”的女儿布兰卡·加莱亚诺,她本是一个无辜的人,却因为作家的虚构而受到影响……作家在明知有可能影响到某些人的现实生活的情况下,是否还有权利修改现实?或者说,小说是否需要设定边界?

事实上,《烈焰焚币》在国内的知名度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同名电影。

《烈焰焚币》剧照

2000年,阿根廷电影制片人马塞洛·皮涅罗将《烈焰焚币》拍成了电影。在影片中,美男1号:莱昂纳多·斯巴拉格利亚,饰演“小男孩”布里尼内,美男2号,爱德华多·诺列加,饰演“高乔人”多尔达。电影从复杂的小说情节中抽出一条线,将重点放在了两个劫匪的情感纠葛之上,这是一种很常用和讨巧的手法。相比原著的冷硬和残酷,电影显得更加炽热和华丽,充满了南美风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王家卫的《春光乍泄》,两部影片在质感、音乐和色调上都十分相似,甚至有网友称《烈焰焚币》为犯罪版《春光乍泄》。而《洛杉矶时报》则是这样评价影片的:“这是一部十分华丽的作品,它证明了皮涅罗对于质感十足、细节丰富、素材多层的电影风格的驾驭能力。”

资料:上海译文出版社

编辑:葛 斐

标签: 烈焰焚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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